深山裡的姆姆 緬懷趙秀容修女的愛與奉獻

■文．圖／潘宣而（長老教會會友）



▲筆者於2021年探訪趙秀容修女，她溫柔堅毅的眼神與滿懷信德的精神，以愛為根基，在原鄉播下一道光，讓這片土地洋溢溫情和生命力。


▲櫻花下的聖方濟沙勿略堂（那羅天主堂），孕育著趙秀容修女創辦的「方濟幼兒園」，一座信仰與希望的搖籃，在山靜花影中啟迪原鄉孩童的心靈和未來。

在新竹縣尖石鄉那羅部落，被泰雅族人親切稱為「姆姆」的趙秀容修女，這位於1932年生在義大利、1961年來台奉獻的耶穌肋傷會修女，在群山環繞的原住民部落中默默耕耘了一甲子。2021年2月，筆者當時協助國立政治大學倪鳴香教授進行天主教幼教史之研究，在那羅聖方濟．沙勿略堂（那羅天主堂）與趙修女進行了深度訪談，記錄下這位傳奇修女的珍貴見證。

來台的召叫與跋涉歲月

趙修女從小就立志要成為修女，她曾說：「我從小就是要當修女，我長大的時候我一定要當修女，常常祈禱求天主保佑我能夠達到這個目標。」更令人感動的是，她在義大利時就祈求：「我要當修女後，請你帶我到最偏僻的地方，最需要人家去幫忙的地方。」這個祈禱最終帶她來到台灣尖石鄉。

來到新竹後，趙修女面臨的是極其艱困的交通環境。「以前都沒有路，都是山路小小的這樣走路，後來有公車，從竹東到尖石有公車，到尖石以後沒有。要走路2個小時，下山又是1個半小時。」她回憶道，當時從那羅到司馬庫斯後山「12個小時走路啊，一天一夜啊！」這樣的跋涉對一位年輕的外國修女來說，是何等的考驗。

深山裡的教育奇蹟

1961年，趙修女與法籍紀書年神父在露德聖母堂創立尖石鄉第一所幼兒園——「方濟托兒所」。當時，教堂周一到周六是教室，周日才恢復宗教禮儀功能。托兒所的前身是裁縫班，為了讓部落婦女能安心上裁縫班學習技能，趙修女親自請人製作搖籃，用柱子將搖籃掛在教堂內，讓媽媽們一邊學習一邊照顧孩子。她說：「我看她們有很多婦女，有3、40個婦女和小姐，我問誰要來參加我的裁縫班？我開了一個裁縫班教她們縫衣服繡花打毛線。我想一定要讓他們爬起來，所以先開裁縫班，後來慢慢地，她們背著孩子也一起來。」隨著育兒需求增加，裁縫班逐漸發展成托兒所，當時她堅持「人來就好，沒繳錢沒關係」的理念。即使曾有80多位幼兒就讀幼兒園，但僅有17位家庭能負擔學費，她仍堅持讓每個孩子都有受教育的機會。

風災重建見證信德

1972年貝蒂颱風重創尖石鄉，露德聖母堂與國中生宿舍全數被洪水沖毀。回憶當時，趙修女說：「除了身上的衣服，其他所有的東西都被沖走了。最難過的是因為房子被沖走了，沒有辦法繼續在後山服務需要的人。」在最黑暗的時刻，她感受到天主的光照：「這樣子很難過的時候，就好像在黑暗、痛苦中，好像遠遠的還有一道光線，不是眼睛可以看的到的光線，我感覺到好像醒過來了。我說房子沒了，再蓋！護照沒了，再辦！」憑著這份信德，方濟托兒所在那羅部落重建。隨著就讀孩童增加，她找來青年會的年輕人，大家一起買水泥、買地磚，有位會一點蓋房子技術的老人家指導，第一間教室就這樣靠大家齊心協力的雙手完成。

全方位的部落服務

除了婦女裁縫班與幼兒教育，趙修女還設立過國中生宿舍和課後輔導班等多元服務。她深知教育對原住民孩子的重要性：「我們為了女孩子蓋宿舍，那個時候他們開始要讀書，住在我們家，要不然一天從秀蘭到這邊是不可能的。」她也親自照顧生病的部落居民。由於山區缺乏醫療資源，趙修女運用自己在義大利所學習的護理知識幫助著人們。她說：「病啊所有的毛病都會來找我，因為我讀護理，我知道的藥很多，也知道怎麼用，那時候我會寄一些信到義大利，請他們幫助我們。」

跨越血緣的親情

趙修女特別重視泰雅族文化傳承，她說：「人不能忘記自己的文化，我們要讓孩子從根學起。」多年來，許多尖石鄉家庭三代都就讀過方濟幼兒園，孩子們親切地稱她為泰雅族語的「姆姆」（媽媽）。如今當年的學生都已成家立業，每當她走在部落裡，總有孩子跑來抓住她的腿說：「姆姆你愛我嗎？你愛我嗎？那你覺得我有沒有愛你？」這份跨越血緣的親情，正是她60年來最珍貴的收穫。她常說：「不是我來的，是天主帶我來到這邊的。給我達到目標了嘛！因為天主知道我，祂也認識我。」這位將青春歲月完全奉獻給台灣偏鄉的修女，用一生詮釋了什麼叫做無私的愛。

永恆的懷念與傳承

趙修女於今年5月30日下午3時多，在天主教耶穌肋傷修女會省會院，安息主懷，結束了她在世93年的歲月，其中60幾年都奉獻給台灣的原住民部落。她曾說：「我的故事就是這樣，最重要的是天主指示要叫我來這邊，所以我常常說喔，不是我來的，是天主帶我來到這邊的。」

趙秀容修女故事是台灣福傳史的珍貴見證，她的愛與服務精神將繼續在台灣各個角落，以及所有受她感動的人心中永遠傳承下去，成為趙修女留給台灣最美好的禮物。